这是一段和中国足球格格不入的故事

提到广州足球,你们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呢?是广州恒大的两座亚冠?是极具特色的南派足球?还是曾经热闹非凡的广州德比?

(图0)广州足球的故事

这些,其实都只是广州足球最肤浅的表面而已。如果你真的去了解广州足球,你就会发现,这里的足球和中国足球,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。这里有着全国第一个“管办分离”的地方足协(广州足协),有着全国最大的草根足球联盟(中腾联盟),还有着唯一一个能杀入中青赛(U15)八强的校园球队(广州中学)。而广州足球最具争议的,还是年和年的两次假球风波;这两次假球风波的背后,代表着广州足球在本质上的两次重大变革。今天,就让我带大家了解一下广州足球的历史,了解这个放眼全国都独一无二的足球故事。

(图1)广州队的队徽变迁

CHAPTER1.遇到你的那天,是晴天还是雨天

这个故事,要从年说起。当时的中国,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,所有的足球队都在体制内。而那时的广州,就做了一个相当大胆的举措:和市场对接。年10月,广州白云山制药厂与广州市体委签约,以每年赞助20万元的条件,联合组建了广州足球队。这种举措在当今的足坛相当常见,但在当时那个相对闭塞的大环境中,却掀起了许多的舆论风浪。有人说广州足球“坏了规矩”,有人说广州足球“路走歪了”,但作为底层老百姓的球迷们,却亲眼见证了广州足球的成长。自那时起,这支几乎全部由广东本土球员组成的广州足球队,就从乙级联赛开始,一步步向上爬,他们先是升到了甲B联赛,然后在年升上甲A。年,广州足球队在麦超、吴群立、彭伟国等本土球员的努力下,斩获了甲A亚军,这充分彰显了市场化足球的活力。

(图2)当时广州队的主帅戚务生

尝到市场化甜头的广州人,决定往下再走一步。年1月8日,广州太阳神集团与广州市体委签约,成立了中国第一家股份制的职业足球俱乐部。而这次的变革,在不久后引发了更大的争议。年初,广州队的主教练周穗安“更衣室失控”,导致球队战绩不佳,这种情况在当今的世界足坛自然是家常便饭,而俱乐部一般的做法也很简单,那就是让主教练和球队体面分手。当时的广州队确实也这样做了,不久后就宣布了周指导的离任,但这件事在当时国内的大环境下,却激起了滔天巨浪,各种负面评价扑面而来。人们纷纷质问广州市体委,你作为一个“编制单位”,凭什么任由太阳神集团炒掉一个“干部”的“铁饭碗”呢?当然,那时的广州人也只是笑了笑,你现在还一口一个“铁饭碗”,谁知道过多几年会不会就变成“咱工人要替国家想,我不下岗谁下岗”了呢?

(图3)广州太阳神,曾是一支国内的顶尖球队

在“炒掉”主教练之后,广州太阳神一路高歌,并顺利拿到了赛季甲A的亚军。年,广州足球迎来了全盛时期。广州太阳神、广东宏远、广州松日三支球队全部进军甲A联赛,隔壁城市的佛山佛斯弟也开始征战甲B。更难得的是,这些成就基本都是由广东本土的球员来完成的。不过,那时的中国足球大环境,已经慢慢开始变化,许多的球队为了出成绩,不计成本地进行投入;而经济实力只能与真实市场相匹配的广州太阳神等球队,在场内场外的竞争全面处于下风,最终导致广州三支球队相继降级。

(图4)广州太阳神队副总经理刘孝五

CHAPTER2.天空,是比海更深的地方

戏剧性的时刻在随后降临。年,国足历史上首次闯入世界杯。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,本该是中国足球开始腾飞的时刻。但是,当时的大环境,却将中国足球导入了另一个方向。为了备战年的世界杯,所有国脚的身体条件都要保证“绝对安全”,而且如果不为备战世界杯留下明显能看到的“工作痕迹”,就意味着要承担国足在世界杯上失利的责任。在如此大的压力面前,中国足协也不得不低下头,决定让年的甲A取消降级,这个方法确实能很好地应付“任务”,却极大的降低了甲A联赛的竞技水平。而只有两个升级名额的甲B,则成了一片残酷的“血拼”之地,各种“假黑”现象达到空前的境地。

(图5)赛季的甲A联赛

随后,广州松日被迫宣布解散,广州宏远被卖到青岛。太阳神集团见形势不妙,也赶紧退出了足球,剩下的“独苗”广州队,则由来自浙江的吉利汽车集团接手。年下半赛季,吉利接手的广州队取得5连胜,升级形势大好。但在联赛最后阶段,甲B联赛爆发了中国足坛有史以来最大的假球案,也就是“甲B五鼠事件”,广州吉利在客战上海中远遭“黑”之后,彻底无缘“冲A”。赛季结束后,广州吉利掀起一场“反黑风暴”,将矛头直对中国足协;但这一系列问题的根源都不在中国足协,这样的举动就如同李佳琦道歉,有何实际意义呢?吉利集团在接手球队9个月后,也无奈宣布退出,广州队也自此进入了动荡的时代。

(图6)“吉利时代”的广州队

此后的广州队,先后在香雪制药和日之泉两个民营企业的手中辗转,但是由于球队的资金并不充裕,广州队只能一直在甲B联赛徘徊。后来,广州足协看到中国其他的足球队,大部分都由当地的国企运营,他们想着如果把广州队交给本地国企,会不会就能解决问题,帮助广州队升上中超了呢?于是在年,广州医药在广州足协的帮助下正式入主,并将球队名称改为了广州广药。

(图7)日之泉时期的广州队

然而,广州医药在接手球队之后,却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:如果要冲上中超,就要不计成本地投入,做到“只讲奉献,不求回报”;但广州国企拿的是广州老百姓的钱,要放弃本土化和市场化,违背老百姓的意愿,广州医药做不到。本着既要对上负责、又要对下负责的心态,广州医药采取了两个方法。第一个方法,就是在球衣上,为广州本地的一些平民产品打广告,以此来赚一笔广告费。于是,白云山凉茶、口炎清、清开灵这些广州人耳熟能详的名字,就出现在了中甲赛场的球衣上。这支亲民的本土化球队,很快就受到了市民的欢迎,在年,广州广药成为了全国平均上座人数第三高的球队,人们很难想象,这居然是一个中甲球队所能达到的成就。

(图8)广药时期的广州球市

不过,广告费终究还是不够用,于是广州广药用了第二个方法,但这个方法就没那么光彩了。在年的中甲联赛中,广州广药分别在第8、11、17、19轮比赛中向对手行贿,打算用更少的投入来“走捷径”。但是,这种不光彩的方法,只会迎来不光彩的结局。年,广州广药升上中超,时隔十年再次回归顶级联赛。但他们在中超刚打了一年,中国足坛就掀起了“扫赌打黑”的风暴,广州广药之前的假球行径被披露,球队被罚降级,广州医药也在不久后退出了球队。这就是广州第一次的假球风波,同时也预示着广州足球的第一次转折。

(图9)广州广药的球队阵容

CHAPTER3.呐,现在起要放晴了

此时的广州才真正意识到,广州足球困局的根源,不在于球员和教练,也不在于投资的企业是民营还是国企,而在于本土化和市场化的理念,本身就无法与当时的大环境相匹配。那在这种情况下,是选择继续坚守原则,还是选择成绩和荣誉呢?以往的广州足球,选择的都是前者;而这次的广州足球,则是选择了后者。

年3月1日,恒大集团以一亿元买断广州队的全部股权,球队正式更名为广州恒大。恒大入主后,便聘请了韩国铁帅李章洙,还引进了郜林、郑智、孙祥等国脚,更是以创纪录的转会价格,买入了传奇前锋穆里奇。那年的广州恒大在中甲所向披靡,提前三轮冲上了中超。

(图10)中甲时期的广州恒大,就拥有了如此豪华的阵容

而当时最令人震惊的,莫过于恒大所提出的那个目标:三年夺中超,五年夺亚冠。在当时的人看来,一个中甲球队提出如此目标,真是可笑之极;但是事实证明,所有的人都低估了广州恒大。赛季,作为升班马的广州恒大,居然一骑绝尘,最终提前四轮夺得中超冠军。在赢得广州足球中国顶级联赛首冠的同时,也实现了升班马即夺冠的“凯泽斯劳滕神话”。赛季,广州恒大终于迎来了里程碑时刻。他们在亚冠决赛的两回合中,和首尔FC战成3-3,最终以客场净胜球的优势,夺得了中国俱乐部历史上第一个亚冠冠军。在年,广州恒大再次问鼎亚洲,并在世俱杯上凭借“暴力鸟”的绝杀,2-1战胜了墨西哥美洲。

(图11)广州恒大夺得亚冠冠军

当然此时的广州,并不只有广州恒大这一支队。年,广州富力俱乐部宣布正式接手深圳凤凰队征战中甲联赛,当赛季即凭借12轮不败的骄人战绩冲超成功。在这之后,广州富力和广州恒大打了11年的中超广州德比。这段“一半火焰,一半海水”的时光,是广州足球最辉煌的风景,也是无数广州球迷一辈子的回忆。

(图12)中超广州德比

不过,比起当时辉煌的战绩,更值得广州人骄傲的,还是广州足球在根源上的改革。年,广州足协让“管办分离”这个名词在中国范围内第一次落成现实,真正作为一个民间团体来组织运营。年,广州富力和广州足协共同举办的“富力杯”中小学校园足球联赛,吸引了全市一千多支学校球队的参与,这也为后来广州校园足球的发展,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年,第一届中腾联赛打响,这个草根球队主导的赛事迅速火遍了全广州,也为日后“草根足球联盟”的建立提供了最重要的平台。

(图13)广州球迷们,都听说过“中腾”这个名字吗?

但是,广州足球繁荣的背后,却也埋藏着很大的问题。广州恒大在接手球队后,逐渐抛弃了广东本土的球员,也让这支球队逐渐失去了广东独有的特色。此外,广州恒大还组建了著名的恒大足球学校,这所青训机构先后签下了凌杰、王世杰、艾菲尔丁等外省“苗子”,不可否认的是,恒大足校确实为中国足球青训,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;但是在另一方面,他们也确实压缩了广东本土“苗子”的生存空间,将广州足球的本土化当成了“晴天的祭品”。

(图14)恒大足球学校

同期的广州富力,尽管一直坚持本土化,也为广州和梅州建立了完善的青训体系,但是这种“入不敷出”的房地产式投入,同样也违背了市场的规律。11年下来,广州恒大欠下的债务数不胜数,广州富力也欠下了五个亿的债务,可以说,就算把中国足协贪的钱全都吐出来,也远远没法把这些“坑”填平了。牺牲本土化和市场化所造成的代价,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现实。

(图15)富力足球学校

CHAPTER4.我不怕与世界为敌,只要你在就好

最悲哀的是,广州足球在体教结合上制定的规则,被外省人钻了空子。

熟悉教育行业的人都知道,广州本地的学位,本身都不够广州本地人用,许多广州的家长为了帮孩子抢到更好的学位,不惜倾家荡产购买学区房,斥巨资帮孩子补习。在这种情况下,中考移民、高考移民这些,必定是令人深恶痛绝。恒大足校作为一间全国招生的学校,精英梯队大多来自外省,按照众所周知的规则,本是不能拿到广州学位的。

(图16)广州的学区房,已经让许多家庭不堪重负

但是,在某位安徽人为首的省体育局干预下,规则就不再管用了。年以来,许多恒大足校的外省球员,陆陆续续来到广州本地的学校挂名。这对广东本土的青训球员,甚至对广州本地的千千万万个家庭来说,可以说是相当不公平。不过,既然恒大足校的一直在培养中国足球的栋梁,广州足协也只好“顾全大局”,忍气吞声。但是,眼见“钻空子”的人越来越多,规则逐渐变成潜规则,广州人开始意识到,所谓的“大局”不能成为践踏公平公正的借口;回归本土化和市场化,才是广州足球唯一的退路。

(图17)教育行业,“潜规则”本就无处不在

眼见投诉没有渠道,媒体不给报道,南粤足球的命运却不在南粤人手中。为了让真相浮出水面,广州足协干脆采取了一种非常不恰当的还击方式。自此以后,广州足协开始和恒大足校,做了不少的“交易”,时常为了让本土球员为主的广州足协队在各项赛事上夺冠,给恒大足校送“补贴”。直到某一次,广州足协给恒大足校,开了几百万的“输球奖金”,但这一次,他们却没有掐断直播,而是让全国一起见证了这场比赛——没错,这时恒大足校的名字,正是“清远队”。

广州第二次的假球风波,就这么到来了。年8月7日,广东省运会U15男足(乙A组)决赛上演,由广州队对阵清远队。这场“青少年假球”,想必大家已经十分熟悉,清远队为了让广州队夺冠,在下半场接连放水,连丢四球。其实所有的行内人都知道,在直播还在进行的情况下,孩子们的“演技”又怎可能骗过网友们的眼睛呢?

(图18)这个“假球事件”,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

最终,这场假球如预期那样,成为了人们议论的焦点。而事实的全部真相,也在网友们的努力下,被一步步揭开。不过,几乎所有的网友,都还是将矛头指向广州足协,“怎能用假球之风污染孩子的心灵”成为了最高频的评论。假球,本身必定就是错的,广州足协理应受到谴责,这完全无可非议。但是,这场假球的背后,真的就这么简单吗?足球上的事情被骂,和足球外的事情不能骂,哪个才是更大的悲哀呢?

(图19)足球,只是众多社会问题的“舆论挡箭牌”罢了

CHAPTER5.比起晴空,我更需要你

最终的惩罚,还是如约而至。年12月14日,省纪委和中国足协开出罚单,省体育局、广州足协、恒大足校三方的“肇事者”,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恒大足校的校长被开除,广东省体育局也受到了打击,自此无力再干涉珠三角的基层足球了;广州足协则是被暂停了两年的会员资格。此后的广州足球更是连遭打击,广州富力(广州城)在年解散,广州恒大(广州队)也降入了中甲。

(图20)这张罚单,成为了广州足球的又一个转折点

不过,广州足球至少收获了最重要的东西——在摆脱了各种非足球因素的干扰后,南粤足球的发展终于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;本土化和市场化的理念,也再次成为了广州足球的主流。广州足球在这40年之间,仿佛是兜了一个圈;但和外省不一样的是,广州的这个圈并没有白兜。广州收获了一个“管办分离”的城市足协,收获了一个“体教结合”的青训体系,还收获了中腾联赛及其背后的“草根大联盟”,让广州足球收获了本质上的飞跃。

(图21)广州影豹在成立会上,坚决表达了本土化、市场化的理念

在几个月后,广州七家国企联合入主广州足协代表队,借此成立了广州影豹。这支以本土球员为班底的球队,不仅和广东金明灏晋、广东蜀地红等草根出身的球队,建立了良好的关系;还参加了今年佛山“三水西甲”的揭幕表演赛,为这项社区赛事争取到了许多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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